聽到讓結婚, 許妍被嚇得一哆嗦。

大概歷來社團的風格都是先動手後動腦，所以濤爺出手的時候，就是給人一種，“占地盤”的行動力。

這種行事作風昭示著一個殘酷的事實。

出身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擺脫！

阿涼從樓上下來, 手裏提著旅行箱。

他今天該走了。

“我陪阿涼去工作吧。”許妍有點不耐煩了, 她看向四哥。

卻發現四哥眼中暈著笑意, 好似很無奈般, 他擡手撫在她腦袋後面，晃了晃說, “不結婚，但你也不能走。你在這邊還有事。”

阿涼把旅行箱放在樓梯口，走過來對許妍說, “是不是要吃早飯？這個時候你不是早就應該餓了嗎？”

四哥對許妍說，“先去吃飯。”

一眼也沒有看阿涼。

氣氛更加古怪，許妍走向餐廳，阿涼跟過去。

四哥的眼神沈沈地跟著。

濤爺後知後覺地跟著看了幾眼，眉頭就更緊地皺起來。

都是老人精，敏銳地就發現這個氣氛和上次回來的時候不一樣。

“書房。”

他站了起來，心裏莫名其妙氣鼓鼓的。

他早前只考量自己的喜好, 讓許妍去換衣服，她就乖乖換了，他覺得這個兒媳婦肯定是趕不走了, 要趕走肯定趕一送一, 還不如讓他們結婚, 留住兒子。

可這阿涼現在顯然更向著許妍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他質問四哥，“阿涼龍九他們，是不是和她關系現在比和你還好？”

“這叫什麽話。”四哥拉開椅子, 在他書桌對面坐下，“許妍還小呢，你讓她結婚這麽莫名其妙的話，怎麽事先不問我一下？”

“那我還不是為了你？”濤爺的胸中怒火又開始燃燒……

四哥無奈地說，“你怎麽總是不明白，就像別人在三環，你總在一環，讓人怎麽和你溝通才好。”

他擡手按了按眉心，晨光從一側照進來，落在他身上，他身上精工細作的三件套西裝，讓他穿的和高定上的模特一般。

濤爺看著他，這個兒子，其實不止外形陌生，思想也是一天天更加陌生。

心裏湧上真切的悲哀和惶恐。

如果自己沒權沒勢，這個兒子，是不是留在國外更不想回來了。

他生平第一次湧上這種茫然。

兒子說的話，其實他真的聽不懂。

聽的懂意思，和真正聽得懂，那差著十萬八千裏呢。

*****

許妍在餐桌上和阿涼對了下行程。

兩個月後阿涼可以回來。

許妍看著他笑，“那好吧，兩個月後，你再上第三個劇的時候我陪你。”

她這個笑容很開心，像從心裏笑出來，臉色很明亮，臉頰邊飛著粉紅色，眼睛上塗著好看的眼影，阿涼不知道是什麽，只覺得亮閃閃的，讓她整個人都很閃亮。

“有句話我沒說過，你猜猜我在想什麽？”他塞了一口面包，看著許妍笑。

許妍吃了東西，可是口紅還是很漂亮，她得意地說，“那我怎麽知道，我的紙片人已經長大了，開始有思想。”

她佯裝搖頭。

阿涼笑著說，“……其實你比我們劇的那個女主角還好看。”

“真的？”許妍很有興趣，湊到他身邊，“給我搜她的照片看看。”

阿涼按開手機，推了下許妍的腦袋，她沒有被推遠，更近的靠在他身邊，低聲說，“……你不許生氣，我不會有了四哥就不關心你了。”

他側頭輕輕地瞥了許妍一眼，沒說話。

許妍推他，撒嬌，“我知道你不高興了，那天晚上我被商少琛抓走，你也擔心我了對不對，後來都沒有和我說話就走了。”

“我們都是死人。”對面剛下來的成諾拉著椅子說，“就他擔心你，我們都沒擔心。”

龍九把手上拳擊手套扔一邊，加進來說，“她這個眼神更傷人，完全沒有意識到。”

他們三言兩語，許妍完全被說懵了。

阿涼把手機遞給她，讓她看那個女明星的照片。

她看了兩眼也不認識，遞了過去。

“好了好了我投降。”她說，“你們先吃飯。”

“你別打岔。”龍九兇巴巴地，“你先說以後再也不威脅離家出走了。”

許妍許久沒有見過他這麽兇巴巴的樣子，竟然還有點懷念。

好像久遠的什麽愉悅從心裏鉆了出來。

只有觸碰到，才能帶給她由衷單純的樂趣。

她笑起來，其實最開始和龍九阿涼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甜蜜。

阿涼被她的笑意感染，覺得更加開心。

最近這兩天他也不大痛快的，那種突如其來的擁堵在心裏消散，只是因為許妍這樣的笑意盈盈，就變得真的不重要。

其實只要她快樂，他真的也很滿足。

他拿過桌上的酸奶，遞到許妍手邊，又給她一個小勺，“要不要裏面帶幹果？”

“好呀，我可以多吃一點的。”許妍用小勺晃著，示意阿涼多倒一點。

樓梯上有聲音，許妍望過去，四哥下來了。

她立刻開玩笑道，“又打了一仗，辛苦嗎？”

四哥走過來，在慣常的位置坐下，拉著餐布，低聲說，“他其實已經做了妥協，你也給他個面子。”

許妍茫然不解，“什麽妥協？”

龍九他們爆笑出聲。

許妍更找不著北，“你們笑什麽？”

“早餐都分餐了。”阿涼擡手彈了下她的額頭，輕輕的一下。

許妍回神。

早餐分餐了嗎？那些人不和他們一起吃飯？

怕她尷尬嗎？

這也……

好吧，反正她不習慣和那麽多人吃飯。

四哥說，“回頭隔壁收拾好，咱們就在那邊吃。”

他看著龍九成諾說，“你們也可以換到那邊來吃飯。”

想到一家人要分成兩撥進餐，大家都覺得很有喜感。

許妍低聲說，“可我不用他這樣的遷就，核心問題沒有解決呢。”

四哥說，“那個事情我想了，就按你的意思辦！”

“你同意有什麽用。”許妍壓著聲音，用勺子指了指樓上，“他那麽頑固。”

說到這裏她就又有點不耐煩。

“你們家好煩呀。”

龍九：“不許走！”

成諾：“又亂想！”

他倆同時開口，嚇了許妍一跳。

“我就說一下。”她兇了他們一下，就連忙轉頭，其實她沒有答應過他們不走，她不能答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。

這事情有時間限制的，她可沒有忘。

四哥說，“我知道你想什麽，我保證今天之內他會答應。”

他轉頭看著許妍，“……信不信，都不用你之前說的兩個月。兩個月的時間，咱們那個博物館都弄好了。”

這個絕對不可能！

許妍搖頭，“他那麽頑固怎麽可能答應。”

四哥靠近她，眼中全是笑意，“……那咱們倆打個賭，要是你輸了，以後不許再說走。”

許妍，“……”

四哥說，“……聽清楚，是以後都不能再說走，永遠和我在一起的那種。”

眾人，“……”所以我們呢？

四哥長得很好，許妍就磕他這號的，他這樣靠近深情凝望著她，背後帶著她猜不到的底氣，瞳孔裏還有她的影子，莫名就讓她有點臉熱。

甚至想到昨天他在房間逗她，明明輕輕吻一下也沒什麽，可就是逗的她渾身都發熱，覺得好像做了什麽天大的了不得的臉紅心跳事件。

她極度不好意思地推開四哥，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

臉上的熱度卻持續走高，散不去般讓整張臉都燒起來。

阿涼實在看不過，站起來走了，過了會兒回來，遞給她一罐冰的可樂。

“大早上讓我喝可樂？”

阿涼把可樂放她臉上，“讓你冰冰臉。”

許妍郁悶地不想理他。

過了會兒，伸手在冰可樂上捂了捂，把手心貼在了自己臉上。

大家笑得她的臉更燒了，根本沒有降溫跡象。

她對著四哥兇道，“一天，要是今天濤爺沒有改口，我晚上也讓你試試可樂冰臉。”

四哥忍笑搖著頭說，“我一般沒有十足把握絕對不和人打賭。你以後就知道！”

許妍，“……”

隨即她和龍九去了餐館，阿涼離去的一點點傷感都被沖淡，猜了一天也沒有猜到四哥會怎麽做。

到了晚間，她九點多被四哥從餐廳接走。龍九成諾跟著一起。

回到家，礙眼的人全都在。

那個五哥，三哥，還有他身邊坐著的那個八妹。

他們作息時間不同，平時很難遇上。

四哥拉著許妍的手，走到沙發那邊坐下。成諾和龍九和他倆一起，在這個家裏天然的形成了兩個陣營般。

四哥落座，淡聲道，“我和濤爺有話要說。”

那邊的幾個人就站了起來，一個字都沒，轉眼全準備上樓。

許妍，“……”好吧，她想多了。

濤爺好像看出了四哥的心思，直接開口，“不用來說，中青堂不用你插手，剛才老三說了，還和以前一樣他沒有意見。”

許妍向後坐了坐，就想去掏手機。

這種我在三環，你在一環，真的沒辦法溝通。

就像她覺得弄夜店那種生意都該是靠別的方面掙錢，單純靠營業這一項，那麽一個整頓關門三個月，靠什麽盈利？

就聽四哥說道，“我就不明白，你們中青堂現在已經什麽灰色生意都沒，最離譜的就是有幾家夜店，還被我都關了。你們執著著那個名頭幹什麽？”

濤爺說，“你不管！你做你的正行生意。”

說的好像他有偏行生意一樣。

許妍被這種財大氣粗的思維惹生氣。

拍了拍四哥，讓他休息一下，自己對著濤爺說道，“我們做生意，要看利潤，就像之前的幾個夜店，現在大家去的越來越少，生意一直在賠錢。”

“哪裏有賠錢！”濤爺生氣道，“我有盯著營業額，明明有掙錢！”

許妍搖頭，“那是別人在騙你！”

四哥，“……”

龍九成諾，“……”

不管濤爺的眼睛瞪的再大，許妍面無表情地說，“我說個最簡單的，那夜總會的地方是你們的，如果不是自己做夜店，那個地方的房租一年得多少錢？”

不等濤爺說，她說，“五百萬房租有吧？可你那個夜店掙多少？一百萬有沒有？”

她攤著手，“你這是只要開門，年虧四百萬！你還覺得在掙錢？你和我說說，這個錢從哪兒掙的？”

這個商業模式對她的傷害頗深，讓她十分不了解。

能理解的四哥每年得多郁悶。

她伸手去掏自己的手機，點開了翻了翻，走到濤爺旁邊，坐在他身邊，“你看看，我這邊有老早以前看過的同地段租金比較。是不是什麽都不幹還掙四百萬，你這三四家都是這種情況，那是開著門一年倒賠兩千萬？”

四哥大概怕刺激了濤爺，給她狂使眼色。

許妍怒其不爭地瞪他，兇道，“你的機會浪費掉了，坐著讓我來。”

四哥不攔沒有辦法了，對於濤爺來說，面子才是最大的。這麽直接揭發他被人騙了許多年，對老人刺激太大。

那畢竟是他爸。

一點錢的事情，何必讓自己爸難過呢。

濤爺卻一擡手，“讓她說。”

許妍說，“我知道你們集團物業特別多，很多大公司都有這種問題，從來不在乎這點蠅頭小利。”她不是信口胡說，以前見過太多這種事情。

公司太大太有錢了，所以不在乎這些支出。

但是從商業角度講，這些是不合格的經營手法。

“四哥一直在外面幫你們收尾，全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損失，分公司的負責人，自己組建公司在外面外包，那些都是以前跟你的人。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？”許妍像自己已經接手了中青的爛攤子般義憤填膺，“還不是你們看不上的蠅頭小利，正是別人的收入來源！”

四哥走過來，手搭在她背後給她順著氣，一下一下，“別生氣，這點小事不值當。”

四哥的語氣很溫柔，手卻在她背後輕輕暗示了下，“……你應該這樣和爸爸說。”

隨即，他拿過自己的手機，點開了遞到濤爺面前，“爸，你看看這個集團，這麽厚的背景，說倒就倒。咱們必須得未雨綢繆了，那點小錢損失就損失了，可是如果像這家一樣，因為一家公司拖垮了整個集團，就不太好了。”

許妍嗅到了陰謀的味道，先一步劫胡手機，看著上面的消息，她的眼睛不由因為驚訝而瞪大。

手機遞給濤爺，她看向四哥，用眼神控訴著他，“……這個羅青，不就是蕭正南要政治聯姻的那個？”她知道之前綁架有這個女人的手筆，可是四哥動手這麽快的嗎？

她的表情讓四哥格外愉快。

他低頭笑了下，而後收起笑意，“她算計的可是我的未婚妻，蕭正南不停來挖墻腳，我這裏正瞌睡找枕頭呢，你說對不對？”

許妍的手被拉起來，直楞楞地看著他吻在指尖。

她和濤爺的心裏一樣的蒙圈。

這也太狠了。

這個羅青和蕭正南家那麽多生意往來。

弄倒她，蕭正南一定會焦頭爛額。

而這個奸詐的四哥，竟然連求情的話都不準備讓自己說。

當然，人家挖他的墻角，他怎麽自保都是對的。

簡直一箭三雕！

又可以打擊情敵，還可以讓自己老爸屈服，這個家夥……

哎呀，這個奸詐的家夥！

許妍驚覺早上打賭在這裏等著自己呢。

“早知道不幫你了。”她氣得用手砸四哥。

身後的濤爺好像沒了半條命，在許妍沒有看到的地方，重新打量她。

這個兒媳婦，竟然是這種人？

不得不說，和他那個心眼多的洛仔，還真是，

有點……天作之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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